当,当,当。

声音清脆悠远,清霄薄日里如时响起,是青石砖上,灰色大衣的老人敲打手上的铁片。他扶着单车,单车后盛着新鲜的麦芽糖。

当,当,当。

他不紧不慢地走着,声音在小巷中回荡,惊走了树上的鸟儿,引来了一群孩子。我听着声音从远到近,又将要消失在远方,害怕买不到了,攥着外婆给我的钱小跑过去。

他在孩子中不紧不慢的停下,打开一层油布,露出白色的麦芽糖,空气中一股田野的香甜弥散。他笑着收好每一个孩子递来的钱或是铁瓶铁罐,用大铁钉和钉锤麻利地敲下麦芽糖,裹上面粉,装进袋子。路边有个女孩,看着我们却不过来,手中空空如也。老头敲下一小块,笑着走过去:“你爸妈也真是,这么点钱也不给你,馋坏了吧?”

然后他敲打铁片,慢慢离去。我把麦芽糖小心翼翼地含着,舍不得嚼。麦芽糖的清香混合着浓浓的甜,令我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,等我回到家,留下给外婆的只有一小块麦芽糖了。

每一个清晨,我都要在窗台边望着青石板街,直到当当的声音响起。

后来我搬了家,门口是喧闹的水泥街,清晨传来的是汽车的轰鸣声。

很多年了,我很想念麦芽糖的味道,想念那种一块钱可以买来的简单快乐。可什么时候,街道灯红酒绿、超市食品琳琅满目,却再也不见清晨悠远的铁板声,甜品屋里形形色色的、包装精美的食品再没有简简单单的麦芽糖。

我后来在公园里,看见过卖麦芽糖的,兴奋地买了许多。卖麦芽糖的人用铁钉小心地敲着,生怕多给了一分一毫。麦芽糖里有一股怪味,那天我回到家里上吐下泻,闹腾了一晚上。

原来那声音早已消失了。在越来越快节奏的生活里,在越来越高的钢铁森林里,在喧喧嚷嚷的街道上,那些东西,早已被遗忘在过往的影子里。

我每天早上还是习惯性地看一看窗外。风吹过,仿佛梦的尾稍,隐约地,我听见当当的铁板声,我好像看见一个老人推着一辆破旧的单车。人群匆匆,灯红酒绿,他连同过往的一切渐行渐远——我们走得是否太快了,你可知岁月沉淀被水泥与高楼埋没,就在你的脚下,再也不会回来。